赖头重又对乱哄哄的人群高声喊着，请安静，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都不要乱说话了。
村长李得安和吴西梦咬了会儿耳朵，李得安开始讲话。现在开会了，大家注意听，三发子媳妇别笑了，二愣子家的把你家娃娃哄好别让他哭了，接着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话。今天之所以开这个村民大会，是因为昨天有人对工作组的领导使坏，把吴组长住处新糊的窗户纸都捅上了窟窿眼，睡觉的床上撒了好多蒺藜，喝水的暖瓶里装进了死耗子。还有队里赖头家的尿盆也给弄漏了，夜里他家儿子撒尿淌了一褥子。
李得安说到这里，台下的人群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秃娃娃在台下笑着嚷道，我说赖头，行啊，家里发大水了，有没有喝到你儿子的尿啊。赖头抻了抻脖子瞪着秃娃娃，你小子倒想喝，可喝不到啊，只能上门去喝寡妇尿吧。台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光棍汉秃娃娃摸摸自己亮亮的秃头顶，也跟着嘿嘿傻笑起来。
大家安静，李得安用手敲着桌子，我们今天召开这个村民大会就是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这件事的态度很恶劣，关系到我们村对工作组领导同志的态度问题。希望是谁干的最好能自己站出来主动承认错误，有知情者大力提倡向队里举报。平时有啥意见可以当面提，不要采取这种方式。大家有啥想法或有谁知道的可以举手发言。
台下立时乱嗡嗡的嚷嚷成一锅粥，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猜疑着。四奶奶被人们的嚷嚷声弄得有些头痛，天安一拽她的衣角，妈妈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四奶奶蹲下来，天安把嘴巴贴在妈妈耳朵上悄悄地说，妈妈，天亮哥哥告诉我他们也往人家暖瓶里放死耗子了。
四奶奶一惊，起身把天安抱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放下，天安，乖，告诉妈妈是怎么回事。
哥哥不让说，要我给他们保密的。妈妈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要告诉他们是我说的，也不要告诉别的人。天安眨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天真地说。
好，天安是个好孩子，妈妈答应你不告诉哥哥们，你快告诉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奶奶着急地哄着天安。
昨天晚上你去队里以后，哥哥们可高兴啦，天缘哥告诉我他们去给奶奶报仇去了。
报仇？向谁报仇呢？
就是那天抢我饼的坏蛋赖头，还有那个吴大个儿，哥哥说是他们害死奶奶的，他们还上咱家乱翻乱抢东西，打哥哥们。
四奶奶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淌下汗来，她想起昨天天黑的时候四个孩子才从外面回来，一个个身上弄得都是土，天兴的裤子还撕破了裆，问他们干啥去了说是上房掏鸟来的，原来都是在撒谎。天安，那哥哥们是怎样报的仇呢？
他们从窗子里爬到吴大个儿的屋子里，撒蒺藜，放死耗子，还把窗户纸都捅破了。坏蛋赖头家的尿盆是天缘哥哥用砖头砸坏的。天安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讲了出来。
四奶奶听完，两腿一软一下子蹲在了地上，这几个孩子竟然闯出了这样的祸来！她的心里乱乱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办。这时就听身后有人在问，货郎四奶奶，你不去开会躲到这里来干什么呢？有啥事吗？
四奶奶稳稳心神回头一看，赖头神色怪怪地站在那里，嘴上叼着一个草根，眼睛眯眯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哦，没事，没事。
四奶奶，你说说看这捅窗纸撒蒺藜放死耗子弄漏尿盆，这样的事会是啥人干的呢？赖头盯着脸色难看的四奶奶有意试探着。
四奶奶站起身来把身上的衣服拉了拉，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笑容，这谁能说得准呢？
可我听说有人看到你家几个孩子去过吴组长的公房，还爬过我家的垣墙，四奶奶，这知情不报有意袒护可不对呀。赖头阴阳怪气地说。
正在这时赖头儿子毛毛哇哇哭喊着跑进大院里，后面跟着天缘天亮几个孩子。
赖头一看就赶紧喊，毛毛，毛毛，怎么了？赖头媳妇听到自己儿子的哭喊声从人群里跑了出来。儿子，咋回事，有谁欺负你了？
毛毛把头埋在赖头媳妇的手臂里，妈，天缘天亮他们打我，抢我的书包，把我的书包撕破了。
赖头媳妇一听，顿时来了气，丢开毛毛冲过去一把薅住了天缘的袄领子，小兔崽子，你干啥就欺负俺家毛毛，还有俺家那尿盆是不是你哥几个给弄漏的？
天缘用力挣脱着赖头媳妇，你放手，不要抓我的衣服。谁让你家毛毛先骂人的，你家尿盆漏了关我们啥事，凭什么说是我们干的？
好啊，你还嘴硬不承认，我们到大会上说说去，说着拽着天缘往**台前走。
四奶奶阴沉着脸，赖头媳妇，你放手让我来问他。赖头媳妇气哼哼地丢开手，货郎四奶奶，那天我可是看到他们几个在我家垣墙外面来的。
天缘，你给妈说实话，那些事是不是你们干的？四奶奶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天缘抬头望着严厉的四奶奶，妈——
这时开会的人们都纷纷涌了过来瞧热闹。
你看着妈的眼睛，妈不喜欢说谎的孩子，即使是做错了有胆量承认才是妈的好孩子。你不是经常跟妈说要做男子汉嘛，男子汉就要敢做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