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橘的光线从她颈侧泻下,落在那暗黄的细竹筒上,映幽幽暗芒,溅起三分诡色。



    秋岚珺没等来王妈妈她们送晚饭来,便自己去厨房寻摸点吃食,垫饱了肚子便回房,等着鱼儿自己送上门来。



    夜色转深,秋岚珺房里的油灯至少灭了一个时辰,外头才传来轻软的脚步声。



    够谨慎的啊!



    秋岚珺笑笑,从床铺上坐起,盯着外头淡淡的几道身影。



    窗纸被捅破的声音虽然轻细,可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又显得很突兀。



    秋岚珺下床,轻脚走到窗边,瞧见一根暗黄的细竹筒从外头伸了进来。



    哟呵——武侠剧里经典的必备剧情就这么上演了?



    眼看着浓白的烟雾从筒口喷入,她的脑子里瞬间有了计划,转身走到铜盆前,将软布巾浸湿,掩住鼻口,退回床畔。



    过了一会,房里已然浓烟弥漫,那细竹筒里也不再有迷烟喷出。



    秋岚珺用湿布巾掩住口鼻,眼睛死死的盯着门窗。



    又过了一刻,屋里的迷烟渐散,外头的人这才开始动起来。



    秋岚珺迅速将手里的湿巾扔往床底,屏气在床榻上躺下。



    房门被推开,外头的人没急着进来,等屋里的迷烟又散了许多,她们这才小心的进了屋里。



    王妈妈故意踢翻一方矮凳,见响亮的声响没能吵醒床上的秋岚珺,这才真真切切的放下心来。



    王妈妈朝香菊和香竹使了个眼色,两丫鬟心肝一颤,身子立马抖了起来。



    这可是杀人害命,她们不怕才怪。



    可心里再怕,也不敢违背王妈妈的吩咐,不然死的就有可能是她们。



    两个丫鬟心一横,便一人拿棒槌,一人拿麻袋,走向床铺。



    掀开素纱帐子,瞧见里边躺着的女孩似乎睡的很沉。



    能不沉吗?一整管的烈性迷香就这样喷进来,就是一头牛也能给药晕喽。



    握着棒槌的香菊狠松了口气,将手中的棒槌丢下,与香竹一起将秋岚珺装进了麻袋里。



    王妈妈眼见着麻袋口子被麻绳绑死,阴沉的脸上终是泛出一丝笑意,上前帮着一起将人抬上外头的独轮车。



    三人推着独轮车,一边走一边低声商量。



    “一会将人抛下去后,将她的绣鞋和外衫丢在河边。”



    “王妈妈想的真周到,这样村里人就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香菊可劲的拍着马屁。



    香竹本想跟拍的,可转念一想,眉头微微皱起,低声道:“那有人问起小姐为何要投河自尽,我们怎么说?”



    王妈妈横她一眼,没好气道:“猪脑子,李二牛的事你忘了?”



    香菊恍然,展颜笑道:“还是王妈妈想的周到,这事推给李二牛最合适不过。李二牛家逼婚的事,村里人都知道,咱们到时就说她不肯嫁给李二牛,一时想不开,这才投河自尽的。”



    王妈妈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扫了香菊一眼,心道这丫头倒是有几分聪明劲,比那香竹可强太多了。



    香竹脸一红,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她脑子笨,舌头也笨,向来就不如香菊在王妈妈面前得脸。



    麻袋里的秋岚珺心中冷笑:你们想的倒是挺美,也不看看李二牛他爹是不是个好惹的,到时有你们好受的。



    不一会,独轮车停下,麻袋被三人合力抬下后,十分干脆的抛进了河里,中间甚至没有一丝的停顿。



    就像是抛了一袋垃圾——



    三人站在河边,就着清冷的月光,看着那麻袋一点点的沉下。



    这一次,她们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在岸边观察,可不能再出上回的纰漏。



    必须确定秋岚珺死了才行。



    麻袋沉入水中,秋岚珺拔了匕首破开麻袋,身形宛如一条美人鱼般在水底游动。



    借着河底湍急的暗流,她在下游的某处冒了头,见四周左右无人,悄悄上岸。



    远远望去,依稀能瞧见王妈妈三人立在岸边的身影。



    秋岚珺冷冷一笑,转身走入夜色中。



    趁着王妈妈三人还没回来,她先一步回了家里,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去王妈妈和两个丫鬟房里走上一趟,金银首饰之类的细软财物自是不必为她们留下,一应卷了。



    再将刚配好的药下在王妈妈和两个丫鬟的茶壶里,为了以防万一,便是米缸和面袋里也给洒上一些,免得出现漏网之鱼。



    这药不致命,却能让她们生不如死。



    忙活完这些,她才带着一包银子首饰,心满意足的离开村子,投身入漆黑的夜色里,开启她全新的人生。



    王妈妈和两个丫鬟在河边等了许久,见人始终没有浮起来,知道这回算是办成了,这才高高兴兴的推着独轮车回家。



    三人忙活这许久,又渴又累,一回屋里就各自倒了水猛灌一通。



    解了渴的三人围坐一桌,商量着回京复命的事。



    这没一会,王妈妈就觉得脸上像是有虫子在咬般又疼又痒,伸手去挠,却是越挠越痒,不一会脸上就挠出血来。



    怪的很,挠出血来反而舒服了,手指像是不受控制般不断的挠着。



    越挠越痒,越痒越挠...



    两个丫鬟也是一样,细嫩的面皮上很快就没了好肉,身上挠不着的地方便在有角的桌椅上使劲蹭,蹭的皮开肉绽也不停。



    —————



    景元二十八年春。



    通州府,三台县。



    一座两进院子的后院东厢房外,下人们进进出出的,神色俱是慌乱。



    “大夫还没来?”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杵着拐杖立在院里,朝身边的中年妇人问。



    中年妇人忙道:“已经派人去催了,应当快到了。”中年妇人眉头紧锁着,目光时不时从那一盆盆端出的血水上掠过。



    这时有个小丫头快步走来,朝二人道:“老夫人,夫人,大夫请来了。”



    鲁夫人闻言面色一松,忙道:“快,快请进来。”



    小丫头转身去了。



    老太太扫了身边的儿媳一眼,面上泛着不满,“你好歹也是鲁家的主母,怎的像是不经事的小姑娘似的,让人看了笑话。”



    鲁夫人干干的笑了两声,“母亲教训的是,是媳妇失态了。”说着她正了正身姿颜色,摆出主母的气度来,可眼里的慌乱却是一丝未减。



    屋里喊叫声渐熄的,是她大儿媳,顶孝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