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传海趴在地上望着玻璃镜上碎出的裂痕,心如刀绞一般。吴西梦用马靴蹬住石传海的头脸,你个不死心的老东西,都到了自身难保的份上了还忘不了勾引女人。你勾引谁都没有关系,只要不去勾引她。你知不知道,只有我才配爱她,她已经在我的心里装了十几年了,谁也别想跟我抢,跟我斗!你,以后放聪明点儿,现在你已经不是什么县长也不是什么**了,你是一个人人唾骂的劳改犯!说完吴西梦把石传海一脚蹬开,拔腿走了出去。
几个**进来,对石传海就是一顿暴雨般的拳打脚踢,血从石传海的嘴里鼻子里流出来,一只靴子被一个**用脚踢飞了,石传海脚上绣着一串鲜红蓖麻花的洁白的棉袜子暴露在**眼前。
看到那只白得耀眼红得夺目的棉袜子,**都停住了手脚,唰的一起把目光盯在上面。这个老家伙脚上穿着这样惹眼的东西,还在念念不忘资产阶级腐朽堕落那一套,这分明就是不肯好好改造,根本就认识不到他自己思想中的毒瘤!一个高个子**指着石传海脚上的袜子骂着。
把他的袜子扒下来,拉他到人民面前去承认自己的腐朽堕落,现在就让他去游街!另一个**嚷着。
对,让他游街去,这样他才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又一哄而上,棉袜子被扒了下来,石传海被他们扭扯着从小屋里揪出去,双手被绳子捆住拴在马车后尾巴上拖着往前跑。
光着一只脚踩在冰冷的雪地上,刺骨的寒冷从脚底如过电般由腿部传至石传海的头顶,他的身体开始哆嗦起来。为了减轻寒冷和疼痛,石传海拖拉在马车后面疯狂地奔跑,脚下一滑石传海摔倒了,身体被飞奔的马车拖着在地上向前滚动,脸上手上被划出一道道血痕……
快来看啊,资产阶级腐朽堕落分子劳动改造期间不思悔改,继续腐朽堕落!随着阵阵锣响,**振臂高呼。
打倒腐朽堕落分子!坚决打倒**走资派!
那只绣着红色火焰的洁白的袜子被高高地用粗线缝在石传海后背上的大纸牌子上。
那上面绣的是什么?站在路边观看游街队伍的一个女人问。
是一串开得正旺的蓖麻花。身边另一个女人应道。
是谁绣的这样好看的东西?绣这东西的女人的手真巧。
嘘,你说这样的话小心也被关进去。
切,我知道这东西会是谁绣的。站在旁边一直看热闹的赖头的媳妇撇着嘴说。
你知道是谁呀!两个女人一听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凑到赖头媳妇跟前贪婪地张大了嘴巴。
还会有谁,全村就只有她才喜欢这花,也只有她会绣得跟真的似的。赖头媳妇故意卖关子。
到底是谁呀?你快说吧,急死我们了。
赖头媳妇伸出四个手指头在两个女人面前一比量。
四?一个女人皱起了眉头疑问道。
四——,你是说,另一个女人伸出了四个手指思称着。
嗯,就是她,许多年前就跟这个走资派拉上关系了。赖头媳妇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她现在还和他来往?就不怕给牵连上。
你看那袜子还很新,肯定是刚做了穿上的。
喏喏喏,这四奶奶也真是的,这样风流。女人咂着嘴巴。
风流?比这风流的还有呢,赖头媳妇扯了扯翘起来的衣角。
前几年我听村里人议论说她家那个天缘是她跟原来那个游击队区长周正堂生的。后来人们也就不说了,赖头家的你说的是不是这档子事?
不是这档子事是那档子事呀,不过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天缘是她跟济南那个姓杨的男人生的。赖头媳妇又扔出了一枚炸弹,让那两个女人更加瞠目结舌。
姓杨的男人,你说的是不是她从济南带回来的那个杨老太太的儿子?一个女人直着眼睛问。
赖头媳妇点了点头,这时她觉得有一双眼睛如刀如电般在瞪视着自己。她扭头一看,天啊,不知道啥时候天缘站在几步远处脸涨得通红,怒目圆睁,双拳紧握。
赖头媳妇一看天缘吓人的样子知道不好,拔腿就走。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回家做饭了。另两个女人看到天缘也都吓了一跳,赶紧讪讪地走开了。
天缘的头象爆炸了般嗡嗡地响着,三个女人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妈妈和石伯伯,自己是周正堂的儿子还是……。他木愣愣地站在那里,两条腿像灌了铅般酸软无力难以迈动,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麦秸垛上,泪水顺着脸颊刷拉拉淌下来。
村子后面小树林里四奶奶和吴西梦面对面站在雪地上。
你为什么把我叫到这里来?
我有话问你。吴西梦的眼里象有火在燃烧。那些新棉衣、棉袜是你给他做了送去的?还有镜子、刮胡刀?
四奶奶一惊,外面河里都上冻了,他还穿着单衣,我给他做件棉衣不行吗?你又要把他怎样?难道你折磨得他还不够吗?
不是我要把他怎样,是他不能认识到自己的罪行和错误好好进行改造,可你为什么还一味地跟他来往呢?你还把那样一双袜子做给他穿?他配吗